廢死人生

「不管到哪裡都有不公平的事。常常，我飛上藍空，卻怎樣也觸摸不了真正自由的景色。當我乘坐在Simoun裡仰頭注目的瞬間，才發現原來那是自己永遠也到達不了的高度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 ~夢空路


Inspired by 夢路キミガタメ, Suara
載點

羅多蕾跼促難安地站在走廊上，來應門的小姐卻是一臉悠哉地讓人猜不透在想什麼的尤恩。剛要開口，對方就先一步地說：「不在喔、要找瑪米納的話。」

一貫簡潔的說話方式，有節奏地澆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。

羅多蕾揚起稍帶不自然的微笑，習慣性地低頭看著兩人的鞋子。


這位不算陌生的金髮少女，總是保持不拖泥帶水的生活態度，羅多蕾其實在心裡偷偷地羨慕過──希望自己也能更成熟一點、更堅強一些，不管遇到任何狀況都能冷靜以對──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。


可是，連對風雨夜都會不由得感到害怕恐懼的她，要何時才能走到這樣的階段呢？


「…我也不是、不是總來找瑪米納的。」

「那麼，找我有什麼事嗎？」

「瑪米納請我來找妳──」羅多蕾頓了一下，似乎看到尤恩向來漠然的神情露出淡笑。可是，無法確定。況且，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而笑。「瑪米納煮了消夜，是很美味的蔬菜濃湯和烤麵包…」


是真的在微笑吧？清澈的眼睛略微彎曲。

斜射月光點綴著稍暗的房間，以及那頭柔軟光輝的金髮，讓羅多蕾霎時覺得寂寞。

突然好想見瑪米納，想快點回到有瑪米納在的地方。


「謝謝，但我不餓。」尤恩想了一會兒，繼續說：「也請幫我跟瑪米納道謝。」

揚著男性用語、有禮貌的尤恩。羅多蕾偏著頭，羞澀地笑了。

「我會轉告瑪米納的。唔…因為消夜的份只夠三個人，所以…」指指自己和尤恩，暗示這只是三人派對，不是大家有獎的美味。

「放心吧，我會把這當作是三人間的小秘密。」

點點頭，簡單了當地許下承諾。

尤恩這個人，想必會讓羅多蕾神往許久。

要怎麼做才能那麼氣勢十足、瀟灑直接呢？


向尤恩道了晚安，獨自走回往廚房的路上。
梅西斯號，走廊牆壁比剛到艦上時還要乾淨許多，汙垢和破損滴水的地方也都被感激地照料過。

將來只會越來越牢固，不會再更糟了。

就像她們大家一樣，生活這種東西，就是能讓所有人日漸親密。


「──但也有些是、越走越遠的例子呢。」瑪米納，這位不自覺常潑冷水的小姐，站在餐桌旁自然地拉開了椅子，自己卻沒有坐下。「尤恩不來吃啊，剩下的一份怎麼辦？」

羅多蕾一看到瑪米納的動作就明白了。她不禁低頭，咬著下嘴唇，焦急地思索該怎麼做。


「就讓瑪米納吃吧，煮宵夜的人比較辛苦，要多吃一點。」

邊說邊拉開最靠近自己的椅子。在沒有看著瑪米納的過程中，羅多蕾尷尬地坐了下來。

瑪米納則輕嘆口氣，莫可奈何地跟著坐下。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這個現況，一副難過困惑的樣子。「我才不吃那麼多呢，保持身材也是西貝拉的職責之一。當然我也不會建議羅多蕾妳吃的，因為妳從小就是屬於很難減掉贅肉的體型。」


「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才沒有。」


雙手在大腿上緊握。

瑪米納真的、真的，是個很不會說話的人。羅多蕾不滿的神色全寫在臉上。
「大體來說，我的體重可是比瑪米納還輕三公斤的！」

「嗯，對，妳說的沒錯。畢竟羅多蕾也比我矮三公分嘛。」四兩撥千金地應著，似乎沒發覺連續兩句都踩到大小姐的痛楚。真是失職的僕人。
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我、今晚，不想再跟瑪米納說話了。」

「啥？」


家教良好的可愛小姐，丟下冷戰宣言後就開始喝著湯。

瑪米納倒不是很在意，只是對自己聳聳肩。「有什麼關係呢，反正羅多蕾這種身材，以後一定會長成很漂亮的女人。」

剝著麵包，慢條斯理地往嘴巴一口一口塞。

就在瑪米納心裡默數到第六下時，羅多蕾開口了。

「瑪米納，覺得我選擇當女性會比較好嗎？」

遲疑而帶點迷惑的聲音，羅多蕾的湯匙攪動著湯面，反應出她現在的情緒。


「這個嘛…」瑪米納的眼神游移在四周圍，就是沒有看向發問的人。「我注意過妳照顧里莫奈的樣子。」

羅多蕾等了許久，對方卻彷佛打算就用這句話打發她，沒有下文。

「然後呢？」

瑪米納沒好氣瞪了她一眼，這女人一定要遲鈍地讓人無力嗎？昏暗光線中，依然看得出她的雙頰緩緩地浮現瑰麗暈紅。
「然後我覺得，羅多蕾一定會是個很好的媽媽。所以，對，我覺得妳當女人會比較適合。」

也不是那麼值得害臊的話嘛…為什麼會臉紅得不可思議呢？

瑪米納也是，自己也是。


羅多蕾摸著燥熱的臉，嘴角卻忍不住上揚。

「瑪米納的話，也一定會是個溫柔的媽媽。因為…」她微微一笑，誠摯地望向對面那性格彆扭的朋友。「…瑪米納是我所見過，最溫柔的人了。」

「那也只代表，羅多蕾見過的人太少了。」澀然一笑，手中的麵包還剩一半，瑪米納卻已經失去食慾。「以前的夥伴幾乎都討厭我，認為我不甘身分低下，妄想褻瀆高貴的“神之坐騎”。還說我急功好利，只會攀延權貴往上爬──」

「妳有這個能力，才會被選上。」羅多蕾握緊她的手，眼神凜然，閃著誠實的光芒。「這麼說妳、這麼說自己，都太不公平了…因為，瑪米納明明只是想要完成夢想而已。」


映照在自己眼底的，一定是羅多蕾那對和善溫暖、像春季天空般的藍色眼珠。

瑪米納再熟悉不過的顏色。

離開故鄉的時候，乘上Simoun飛翔的時候，在多年的夢中和每一條逐漸通往這裡的路上，她都見過這樣的藍。

偶爾會、質疑起自己的心願。

懷疑苦苦追求的究竟是什麼未來。


這對沉靜深刻地讓她遺忘不了的顏色，彷彿只要伸手就能觸及得到，但越是飛往更深的藍空，躍向更高更遠的地方，這份難以擁有的感覺就越是清晰。

很多東西，不論自己多麼努力也沒辦法得到。


「不管到哪裡都會有不公平的事。常常，我飛上藍空，卻怎樣也觸摸不了真正自由的景色。當我乘坐在Simoun裡仰頭注目的瞬間，才發現原來那是自己永遠也到達不了的高度。」


──遼闊另一端、那條通往夢的空路──


即使如此，恐怕一生也無法停止這份追求。

想要被認同、被以嚮往一生的身分所需求。

渴望成為這些西貝拉們的一份子。

渴望著──


「我們當上西貝拉的時候，已經得到了一對翅膀。」羅多蕾的聲音聽起來如此悲傷，瑪米納只能安靜地望著她若有所思的臉。「選擇性別之後，就會成為單翼的存在。失去的、那另一邊的翅膀，也許就遺落在某個人身上吧？所以，若我們想再次飛翔，只能等待找到那個人的一天…現在我們能飛往的天空，那些觸目所及的景色，都是只屬於我們而已。我啊，很開心喔，能夠擁有只屬於自己、無需與他人分享的事物。相反來說，瑪米納所觸摸不到的風景，一定就是要保留給將來的那個人，一定是，要與那個人一起到達的地方。」


羅多蕾說完後，露出招牌的羞澀淺笑，臉頰紅通通地掩蓋過少女的雀斑。

瑪米納眨了幾次眼睛，從未想過羅多蕾能如此快速地回答、這彷若困擾自己一輩子的疑慮。
渴望著的東西，是不論自己多麼努力都無法得到的理想。


「如果能到達那個地方…如果，未來、能看到真正自由的國度，我想要…」瑪米納反握了羅多蕾的手，兩人的掌心同樣熾熱地傳遞出堅定。「我想要讓妳第一個見到，好嗎？」 

※※※

──自由的國度，實現心願的場所，那條連接夢的空中之路。

想要讓妳第一個見到。

羅多蕾已經忘記了，當時回答瑪米納的話。

每次閉起眼睛，卻依然能清楚描繪出她美麗的臉。 


是啊，瑪米納真是，一個美麗的少女。

忘不了那永遠停留在黃金年少的倩影。


南方大陸被炸毀的貨運機，今天清晨在海洋沿岸被發現，沒有生還者，食物也全洗劫一空。附近的炸藥空殼，據說是嶺國的新式武器，但還未被宮國政府證實。

突然的雷雨不便旅行，使芭拉耶特選擇在羅多蕾家裡過夜。明早她就要邁向旅行，前去尋找新的和平之處，一個能代替位於邊境孤兒院的新處所。


留在這個國家的，已經全是羅多蕾不認識的人。

很快地，連她都會離開這裡。

被折去一邊的翅膀，她已無法再度飛翔。多年以來，沒有找到另一個能帶她見到蔚藍天空的人，於是也逐漸失去了過去存於手中的夢想。


觸摸不到的藍空，注定忘卻的榮耀，少女時期輝煌閃耀的雙翼夢空路。

瑪米納經由那條路，一定見到了這些羅多蕾失去已久的事物。
無法自己獲得、本只能由他人給予，最上的愛。


窗外風雨不斷，閃爍難止的雷電轟隆隆地震懾世界。她看了烏雲密佈的天空最後一眼，神情淡漠地走出辦公室。距離明天的會議只剩三小時，無眠的夜晚宣告出將是很長的一日。


孤單空間裡，唯一陪伴滿桌子紙張的，只有與大家開懷歡笑的照片。

連在夢中也沒有見到過了。
位於自由國度，無法停留於此的少女肖像。 

THE END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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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：
哇靠，我在寫什麼鬼...明明想寫H的！想寫生孩子的！還有結婚！！(順序反了吧)
看了dimon那邊冒出多米你摸，剛好手頭的這篇也快寫完了
可是無名不知道怎樣，死活不讓我PO
拖到半夜三點，看完書後想說再來試試，好險OK了 


本來想至少有個kiss的
為什麼最後只剩下握手，又不是在寫狗狗與訓獸師，幹麻啊！(<--自掘墳墓)


喔，對了，介紹一下Suara這首歌
傳頌之物最後一集的ED，不錯聽吧？
至於動畫內容就算了，我不萌貓耳兔耳熊耳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