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言：終於傳上來了
我好像要說什麼，居然忘記了。晚點再說吧。
制止住在門外剛想大聲宣告王后陛下到來的兩名衛兵，格琳薇亞要他們保持安靜，之後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。「──陛下，我要進去了。」
不待書房內的人應允便踏了進去，不列顛的王后在這場前哨戰中表現得勇氣十足。但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其實心底既擔憂又迷惘。整個下午命令自己必須給王一點時間，但直到晚上用餐時卻還是得到了“王要王后陛下先行用膳”的指令。
無論如何，這是絕不能忍受的。
如果讓王如此生氣是下午不經意的粗心話語，那就好好地道歉；若自己犯了什麼錯，也要好好地補償。可是，被當作不會思考的小孩、三言兩語地打發掉，格琳薇亞絕不接受。
坐在書桌前的阿爾托莉亞抬起頭，沈默地望著帶了一盤料理的王后。她神情凝重地近乎冷酷，明顯並無因一個下午的冷靜而有絲毫放鬆。
「妳還未用餐吧？」格琳薇亞將拖盤放在桌上，輕聲細語地說：「不管發生什麼事，請一定要照顧自己。」
「因為我身體不好？」阿爾托莉亞盯著那雙青藍的瞳孔，嗓音低柔卻冷淡。「也對，如果一餐不吃的話搞不好就會死了。」
深色雙眉緊緊地皺起。「妳知道這不是事實，說這種話只會引起爭吵而已。」
「我不知道什麼才是事實。」像是被踩到痛楚的野獸，又像只能以死相拚的士兵，阿爾托莉亞激動地站了起來，綠瞳內射出刺人的眸光。「我只知道，我年紀大了，而妳還這麼年輕；我的身體狀況跟病人沒有兩樣，而妳卻是最青春年少的黃金時期。事實是，格琳薇亞，妳跟我在一起根本就太委屈了。李奧王說得沒錯，我完全沒考慮自己不久人世，卻還自私地奪走妳的──」
啪。
清脆而響亮的巴掌聲。阿爾托莉亞感覺到臉頰的熾熱，腦袋卻因此變得冷卻許多。她看著前方的格琳薇亞，發現對方只是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的手。
「格琳──」
「對不起、我沒想到──」黑髮王后的話語頓了一下。她的神情不知所措，像是連她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麼會這麼做。「我沒有要打妳的意思、我只是…聽到妳這麼說自己，突然覺得好生氣、生氣地不得了。」
「格琳薇亞，不要哭。」阿爾托莉亞從桌後走出來，掌心輕輕地擦拭著滴落淚水的臉頰。「…不要哭。」
格琳薇亞不禁眨了幾次眼睛，這才注意到王的臉龐確實變得模糊不清。「啊、真是…對不起，我一直很愛哭…」略帶慌張而笨拙地用手臂擦掉淚水，但對於不斷滴落的眼淚來說，其努力於事無補。「唔、不行，止不住。怎麼辦、陛下，停不下來…」
格琳薇亞發出了無助的求救訊息，阿爾托莉亞也不知道該怎麼做，只能用顫抖的雙臂擁著她，在耳邊輕聲地說著連自己也不清楚涵意的安慰。「妳從小到大就是個愛哭鬼，這點可能永遠不會變吧。」
「…明天去找梅林，要他把我變得不愛哭。」帶著鼻音的呢喃悶在胸口裡。「我們不要吵架好不好？我討厭這樣…」
「對不起，是我太小氣了。」
纖細的手臂伸長，緊緊回抱著王。「如果妳想說什麼，就直接告訴我，下午那樣逃開的話，我會很擔心。」
「──我只是想起了。」阿爾托莉亞低低地說：「想起妳跟藍斯洛特的事情。」
格琳薇亞的身體突然僵硬起來，心跳也像是要停下了一樣，腦中想法瞬間冰凍。但終於提起勇氣的阿爾托莉亞卻沒發現，只是一口氣地問：「告訴我，格琳薇亞，妳現在還喜歡藍斯洛特嗎？」
「為什麼會問──」格琳薇亞掙脫開王的懷抱，往後退了幾步。「我──」
難道阿爾托莉亞知道了什麼嗎？她的心神混亂地無法思考。難道王已知道自己過去利用藍斯洛特的心態？難道她發現格琳薇亞其實根本是個惡毒自私的女人？只為了報復王，就完全樂意傷害別人的真心，狡猾地扭曲他人的愛情。阿爾托莉亞發現這些事情了嗎？
「我從未──」
不行，說出來的話，會被討厭的。阿爾托莉亞那樣正直高潔的心靈，絕對會看不起格琳薇亞曾有的卑劣心理。然後就會被討厭，會被鄙視地視為污穢。
不可以說。
「──我從未、愛過藍斯洛特。」
阿爾托莉亞睜大了眼，不敢相信這個告白。她一直以為格琳薇亞是因為愛著藍斯洛特，才會與他在一起。而且，這本來就是、最理所當然的安排吧？格琳薇亞值得一名優秀的男人愛她。但真相卻是，明明不愛藍斯洛特，卻還是跟他在一起…嗎？
原來格琳薇亞那時候如此怨恨著王啊。
跟不愛的男人在一起，究竟需要承受多少痛苦，阿爾托莉亞絕想像不出來。把格琳薇亞逼到那種地步，卻還以為她終於得到了嚮往的愛情、獲得了被疼愛的滿足。想著現在自己的難過與遺憾都有意義，因為掛念的人終於能得到屬於她的真愛。
還以為自己在那一生中，至少做對了一件事。
「格琳薇亞，不要緊。」她將因害怕而發著抖的王后再次擁入懷中。「不要緊，不要去想那些了。」
「對不、對不起，我不敢告訴妳。」格琳薇亞即便想克制住，卻仍幾乎像是嚎啕大哭。「連自己都覺得是個卑鄙又討厭的女人，所以根本不敢告訴妳。」
不要討厭我。發出了少女獨有的純真哭泣。格琳薇亞哽咽地困難哭訴：不要討厭我。
阿爾托莉亞閉起眼睛，心疼不已。自己莫名湧起的嫉妒，卻傷害了最無辜的她。「不會討厭妳。我愛妳，格琳薇亞。」
「我也愛妳，但還是克制不住想恨妳的心情。這種事情、我也知道自己一定有哪裡不正常，但是──」格琳薇亞緊抓著王的背後衣料。「我不想讓妳的一生有任何污點，阿爾托莉亞。」
第一次，格琳薇亞喊出了她的名字。為何之前一直不願叫她的真名，這個問題似乎也得到了答案。恐怕是，這名恐懼著告知真相的王后，認為只要叫出王的名字，就會連她的全部也都玷污了吧。
因為憎恨著誰，而願意去傷害愛著自己的人，想要讓所有人都飽嚐這份無能負擔的痛苦。其實格琳薇亞就是這樣自私的女人，只有阿爾托莉亞不知道而已。每次看著自己的那雙溫柔綠瞳，都像在訴說格琳薇亞有多麼純潔與美好。
但實際上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。
「傻瓜。」阿爾托莉亞嘆了口氣。她鬆開格琳薇亞，在對方詫異的注視下，動作敏捷地爬上了桌子。一站在桌上，她雙手放在身後，擺出了昔日與圓桌騎士共同宣示的姿勢，朗聲說道：「我、阿爾托莉亞，一生有三大成就。一為復興不列顛，使人民有地耕種，有處歇息，有衣可覆，有財可通。二為以劍發誓，呈心證明，此身永忠誠於威爾斯的格琳薇亞。三──」
她低下頭，望著格琳薇亞又哭又笑的模樣，突然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。
「第三個是計畫中，還未發生。」
「可以先告訴我嗎？讓我幫助妳完成成就。」格琳薇亞抹去眼角的淚水，臉頰紅通通地，卻已經不再傷心害怕了。王這種孩子氣的安慰行為，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窩心。
「嗯，事實上第三個也是需要妳才能完成。因為是誕生下最美麗的孩子、這個成就。」阿爾托莉亞是真的感到害臊了，視線只能擺在一旁的柱子上。「所以，不要哭。」
「…妳該下來了。」格琳薇亞輕輕地拉著她的手。「站得那樣高，我沒辦法吻妳。」
王微微一笑。「王后，妳可以跟我到達同一個高度。」在格琳薇亞尚未理解那番話的真意時，阿爾托莉亞已經蹲下身、將她牢牢地抱起。
彼此的唇沒有浪費一點時間，各自帶著歉意與柔軟地互相貼近。格琳薇亞的手環上了阿爾托莉亞的脖子，而後者的手臂則牢固地緊擁著王后的腰際。
結束了吻，格琳薇亞注視著王的綠瞳，柔和輕聲地說：「…妳最好在我尖叫之前放我下來，我有懼高症。」
＊＊＊
「陛下，請問您──」梅林一踏進書房，到嘴邊的話又瞬間吞了回去。
王坐在書桌前，這本來是很平常的場景，但王后陛下卻坐在王的大腿上，這就顯得相當離奇。當然，如果梅林還是個年輕小伙子的話，大概會在目睹不列顛最高位的兩人、在書房中熱烈地親吻愛撫的那刻，就慌亂地奪門而出吧。
阿爾托莉亞停下了手與嘴唇的移動，改換為安全地抱著格琳薇亞的身軀。還聽得到王后傳來的低低喘息，這讓她朝梅林投射過去的沈默瞪視增添了不耐。
「梅林，這時候你是不是該臉紅著說：對不起打擾了，然後識相地關門離開呢？」
「陛下，您要我這張老臉皮做出年輕人的反應，未免太嚴厲了。」
「確實，我不該要求你那張厚臉皮做出任何反應。」阿爾托莉亞淡淡地說：「可是，我還是得很不耐煩地以快點趕走你為前提而發問：你找我是為了…？」
梅林笑了，慢條斯理地回答：「本來想請問下午就該送到我那裡的文書，至今仍未見蹤影，但是看這情況…我想大概要到明天中午陛下才能處理完畢吧？」
桌上杯盤狼籍，可以想見王今晚是怎麼度過這一餐的。增加了名為“王后陛下”的調味料，想必是一頓極為美味可口的料理。
「既然知道的話還不快走？」阿爾托莉亞終於厭煩地轉了下眼睛。「我的王后就要因為害羞致死了，你快把門關上然後離開吧。」
「遵命，陛下。我會記得請兩位衛兵也一起撤離崗位，免得聽到了讓他們困擾的聲音。這對不列顛的王而言是英勇的敘述，但我們的王后陛下，可能會因為不好意思而三天抬不起頭吧？」
「嗚──」
梅林離去前的低笑聲並不能掩蓋格琳薇亞的低喊。她的臉紅得不可思議，感覺都要冒出白色的煙來。「接下來每天都要被梅林嘲笑到至死方休了，既然這樣，還不如先殺了他我再自殺！」
「冷靜點，王后。」阿爾托莉亞雖然想表現出同情的樣子，卻又失敗地露出了有趣的笑容。這讓格琳薇亞羞得敲了她肚子一下。「對不起，我不會再笑了。」
「討厭，我總是說不過梅林，現在又被他抓到把柄！」
「應付色色的老頭子是很麻煩的，不過王后的話，就絕對不要緊了。」
阿爾托莉亞迫不及待地開始之前被打擾的工作。她吻著那紅潤的雙唇，舌尖挑逗而渴望地輕劃著格琳薇亞的唇型。一隻手臂環抱著坐在腿上的黑髮王后，另外一手則熟稔地輕撫緊靠著自己的酥胸。聽到格琳薇亞鼓舞似的嬌喘，使金髮的騎士國王更是士氣大振。
今晚，在愉悅之際吐出王后雙唇的，是不列顛之王的名字。
THE END OF Equinox Eleven
(They say MAKE-UP sex is the best.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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