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2】




十年前聖杯戰爭後被毀滅的地區,只剩下荒涼的公園依舊保持著被燒毀的原貌。雖然在周圍建設起椅子和涼亭等休憩的設備,但只要是敏感的人便都會發現這個事實──此地已死。


兩道青光在夜晚的公園荒地上、如流星般地交插劃過。那是非肉眼所能詳細描述的戰鬥──不,即使親眼目睹了,也會在腦袋接收到畫面時便又跟不上雙方的攻擊吧。


所以只能看著,只能不眨眼不思考,甚至連呼吸都不可以,就這樣毫不出聲地站在一旁,看著兩道青色身影揮動手中那被歌詠傳頌的神物聖器。


穿著一身深紅長外套,黑髮的年輕魔術師用自己的雙眼記載著戰鬥的過程。


「──只會躲嗎,Lancer?」
銀色騎士所揮出的劍光,在地面上劃出了好幾道風刃似的抓痕。在說話時拉開了些距離,騎士金色的髮像今晚夜空的流雲般,輕揚飄蕩著。


「即使無法正面接受我一劍,但是毫不反擊的話,你的武器也會哭泣吧。」
「哼。要不是我的Master說了不能在今晚戰鬥,妳那只能膽小地隱藏起來的不可視之劍,由我的槍來對付就措措有餘了,Saber!」


青衣的槍之騎士,原本俊朗的面容因憤怒和抱怨而扭曲成駭人的神情,紅色瞳孔野蠻地散發出瘋狂的興奮。以一名武者而言,Lancer的身材並不壯碩,毫無贅肉的手臂與大腿,卻在在顯露著肉體的強健與爆發力。


這位英靈在生前,也一定是一名勇猛的戰鬥愛好者吧。對他來說,終生追求的只是能爽快轟烈地打一場,但是盛名之後背負著的卻是陰謀與忌妒,英雄的最後下場都只是一個被背叛與痛苦的結局。


金髮的銀色武士,位於Servant三騎士之首的劍士Saber,不由得揚起一抹少見的淺笑,了然卻又充滿亢奮。聖潔的深綠瞳眸,如劍輝般地閃耀著清朗光芒,她的雙手在身體前變換了握劍姿勢,然後在人類眨眼的瞬間衝向Lancer,並且朝敵人的頸項連續各角度地揮了三刀。


長槍擋住了隱形之劍,在夜晚發出震耳的聲響。Lancer的額上似乎流出了汗水,但嘴角卻雀躍地露出了孩子氣的笑容。


「怎麼了,Saber,只有這點程度嗎?就連我現在壓抑下一半實力都能跟妳打個不分勝負,實在有辱妳最強之名啊!」
「逞口舌之快也只有這時候而已。單單正面迎接我三擊就軟弱地冒出汗了,不是嗎?」


「嘖!」Lancer甩動著右手腕,想要儘快將麻痹的感覺驅逐。「我承認妳確實跟外表不符,是個意外有力氣的女孩子。」


「──居然把武者視為女孩,這份羞辱我不會輕易無視的,Lancer。」
淡金的眉毛皺了起來,銀色劍士那張秀麗中帶著威武英氣的臉龐,在剎那間浮現出真正的殺意。


Saber將原本壓低身體應戰的姿勢,轉為如王者般凜然站立的威嚴。空氣的流動開始匯集在雙手那把看不到的劍上,逐漸累積在周圍的風壓,颱風似地撼動著世間的所有萬物。


要使用寶具了。凜在強光與強風中用一手捂住臉,只能勉強睜開一隻眼睛看著前面的景象──那麼這次就是決勝負了吧。


兩名青衣的騎士只會在這之後留下一人站立。


Lancer發出一聲事情不妙的低喃。Servant能夠準確地探察出對方寶具的程度,現在聚集於劍上的魔力,雖然逐漸使Saber的武器形象浮現出真實樣貌,但也因為太過強大的魔力正固定著身體,讓他連前進一步好先發制人也做不到。


──只好也發動寶具了。
Lancer的逆轉因果之槍,幸運的話至少能跟這名劍士同歸於盡吧。反正這場聖杯戰爭至此已經出現太多煩人的變數,別說好好打一場,就連一騎討戰都顯得無謂,那麼身為Servant的他又何必繼續待在這裡?


「風啊…」
劍士的聲音就像詠唱咒語的魔術師。她的雙眼緊閉,一副任何人現在攻向前都能打倒她的樣子。


如果那個任何人──Lancer──能夠在這強大的魔力之下移動腳步的話。


Saber手中的劍,在旋風中已經完整地出現了真實的輪廓。閃爍著光輝,比太陽更加璀璨的黃金色澤,不會有錯的,只要看過一眼就絕不可能忘記。


「黃金之劍,Excalibur嗎…」
Lancer爽朗地笑了,這場聖杯戰爭遇到十分有趣的英雄。不列顛的騎士王,從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聽過這位偉大的人物。擁有最強幻想種的龍之因子,拔出了傳說的石中之劍,成為後世裡、他的國家傳奇故事的過去與未來之王。


這就好像見到了孩童時期崇拜的偶像。
在生死關頭想著這樣的事情,令Lancer對自己的性格都感到啼笑皆非。同為現世英國傳說的英雄,愛爾蘭的光之子Lancer,以及不列顛的騎士王Saber,託這聖杯之福才有機會相互比試。


「在戰爭中隱藏己方實力本為基礎的軍事策略,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無謀,Lancer。」揚起驕傲十足的冷笑,劍士有著勝券在握的神情。


比起還是士郎的Servant、必須時時刻刻保留魔力的戰鬥方式不同,只要凜還有一天是她的主人,要在短時間內一連使用兩三次寶具並非是困難的事情。這位遠坂家的繼承人,不僅是個優秀的魔術師,體內也蘊藏著以這個年紀而言十分罕見的魔力量。


照這情況看來,即使凜在戰爭中被殺,自己也可以用這龐大的魔力量,繼續在世間維持著三四天吧。


不過,遠坂凜被殺這種事情,是絕對不能發生的。Saber的誓言是保護主人,以己身為劍,以此身為盾,任務並非只是取得聖杯,而是幫助主人取得聖杯之力。


為此,遠坂凜必須存在。


「同為克爾特人,我代族人間出現有趣的英雄表示光榮。但是,你的生命也該到此為止了。」
「吾等為英靈,本為死亡之軀──來吧,Saber,讓我見識傳說中的騎士王之劍!」


Lancer的長槍產生了漩渦般的折射扭曲,那是發動寶具的前兆。而另一邊,颱風似的魔力匯集結束,Saber將手中那把跟嬌小身型相比、極不符合的騎士寬劍抬高過頭,鑲嵌著太陽之光的劍,在夜晚照耀著無人荒涼的公園。


──等等,不是沒有人在的。
「Saber!」


凜在光芒中看清楚了遠方的小黑點,那是一名穿著上班族西裝的中年人,正被這道奇妙的光所吸引,緩緩走來他們戰鬥的地方。


聽到主人的叫喚,令蓄勢待發的Saber明顯地分了心。雖然雙眼依然盯著Lancer,但她還是謹慎地回答:「…是,Master?」


凜不像士郎總是做出意外之舉,至少以一個魔術師的身分,凜的判斷力在戰鬥中絕對值得信頼。會在這關鍵時刻出聲插手,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不適當的問題。


「住手,有人來了。」凜從後方傳來的聲音,聽的出來飽含嚴厲與焦急。想必也感到可惜吧,但是…


「要捨棄到手的勝利嗎,凜?」
確認性地詢問著,Saber手中的劍依然保持不變的姿勢,只需要呼喊真名揮動一次,Lancer這個Servant就會在聖杯戰爭中消失。


「欸欸,是啊,今晚就先打住吧。有無關聖杯的人出現了,Saber發動寶具的話,會危害到不相關的人。」
「好個遵守規定的主人啊,Saber,妳就像條聽話的家犬,放下手中的劍吧。」


Lancer的挖苦使Saber咬緊了牙關,露出像野獸般猙獰的神情。那並非是一名少女會有的表情,更不是一個人類該有的殺戮情緒。


凜從小接受著協會“魔術師不可牽扯無關之人”的教育,會有這種觀念也是無可厚非,況且,Saber自身確實也不願將無辜的生命捲進戰爭裡。


可是,依然有些令人驚訝。
毫不遲疑地放棄到手的勝利,這份能戰勝慾望與貪念的強大意志力,該說是高潔的理想還是看不清事實的愚昧呢?


「…凜,向妳確認最後一次,真的要捨棄今晚的勝利嗎?」
「就是這樣。以後Saber再把這個勝利取回來就好,但是人類的生命可沒有第二次取回的機會。」


沒有轉身望著凜的神情,卻能從聲音中感受到那位魔術師冷靜堅持的態度。


──住手,Saber。
主人這麼命令了。


放下手中的劍,Saber沉默地看著Lancer臉上“真受不了妳們”、那種無奈卻又得意的笑容,青衣的槍之騎士在瞬間化為靈體,隱沒於無邊的夜色裡。


「我們也快走吧。Saber穿成這樣,被撞見了也不好。」
金髮的劍士轉過身時,只看到凜穿著紅色大衣的背影,黑髮與夜晚融合,將少女纖細修長的身材襯托地有些脆弱。


魔術師之路充滿鮮血,凜雖然知道這種事情,卻還是儘可能地不想染上過多的血腥。然而,這樣近似善良的做法,最終很有可能會讓她躺在自己的血泊裡。


既然選擇當一名魔術師,便不論代價為何都要堅持下去。既然參加了聖杯戰爭,便必須有著代價為何都要承擔下來的覺悟才行。


Saber斂下了秀朗的金色眉毛,一言不發地跟在凜的身邊,用最快的速度奔回遠坂邸。使用高速移動的魔術,使凜的身姿如同劃破深夜的燦紅隕石,只有一道銀色絢爛的光束,忠誠地緊跟左右。


這是聖杯戰爭的第十五夜。
Archer背叛、Saber成為遠坂繼承人之從者的,第三天晚上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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